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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孟黎明

孟黎明,系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家协会山西分会会员,汾西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曾在中央、省、地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报告文学、散文、杂文余篇,结集出版《黎明文集》、《张德英在汾西的日子里》一书,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还创作了长篇纪实文学《留在故里的脚印》,中篇小说《金兰花轶事》、《柳月的故事》,长篇小说《骚动的山庄》作家出版社出版。

翌日一大早,狗剩就别了叔婶一家,乘车到了洛阳,从洛阳过黄河回到了细毛要村。

狗剩回来没几天,就忙着着手四处托人寻找工匠准备箍房。

狗剩在外跑了这么多年,脑袋活泛多了。他事先摆了酒水请了村主任、村支书,说了自己箍房的想法,还给他们每人送了两瓶酒和一条红塔山。

村主任、村支书破天荒哪受过这份大礼,两人酒足饭饱后,就信誓旦旦应承下了宅基地的事,事情办的很顺当,一切都在狗剩的操控中,狗剩愈发觉得钱能通神哩。

狗剩要箍房的事,在细毛要村产生的轰动效应,不亚于发生一场地震。确切的说细毛要村在那时,还没有一家箍砖房的户子。

这狗剩真成神了,一走多年没音讯,摇身一变,就富的流油哩。这期间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不过狗剩的新房一天天落成了。

竣工那天,狗剩杀猪宰羊摆了重六的席,宴请细毛要村人,光鞭炮就响了几百串,晚上还放了礼花。细毛要村人象神一样敬着狗剩,狗剩那天敞怀大饮,喝的醉醉醺醺的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俗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狗剩一下子成了雨沟乡的传奇人物。

乡里李晋祥书记、主任卫新民,都专程来细毛要拜访他,言下之意,还流露出让他当干部的意思,希望他能挑起这副重担,帮助父老乡亲们致富奔小康。

狗剩清晰的知道,他不能说出第一桶金的来历,可他知道越是不说,那些人,就越觉得他神秘莫测,越觉得他不是凡人。

在那个物资生活极端匮乏,尤其是地处偏僻的大山里,人们在饱尝贫困之后,狗剩能箍起宽宽敞敞的八间平房,简直在人们眼里是天方夜谭。

平房箍起后,狗剩的好运就接踵而至,那一个个巧舌如簧的媒婆,能把他家门栏踢断,狗剩娘整日乐滋滋地应接不暇,好日子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狗剩终于相中了雨沟村支书王德旺家的大女子杏花,杏花觉得称心,王德旺一家觉得找了有钱的女婿,自是欢心。

这年冬天十月里,狗剩就娶了杏花过门,第二年,杏花就给狗剩生养了白生生胖墩墩的小子。把狗剩娘乐得逢人就笑眯眯的。走起路来踏地生风,腰板骨也比先前硬朗了不少。

这年村里选干部,大伙一致拥护狗剩,狗剩当上了细毛要村委主任。

狗剩在就职大会上说:“我们再不能贫穷下去了,要想致富,就得有活路,咱细毛要50多户村民,一家选一个男丁跟我南下,不出3年,我让你们家家箍新房,户户娶媳妇。”

狗剩话音刚落,人群中就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掌声。

狗剩说到做到,很快就组织了50多人的队伍南下淘金,那些穷怕了的人,做梦都想着发财,都愿意跟着狗剩圆发财梦。

队伍出发的那天,举村震撼,白发送黑发,妻子送夫郎,望着悲壮远征的队伍,雄赳赳气昂昂走出大山,留守的人们内心无不升腾起希望的火焰。

当黄河宽阔的河面,白花花的冰堎再次融化,狮吼般奔腾呼啸时,沿岸两堤边已是桃红柳绿,飞鸟啁啾。

这天,狗剩和金贵来到黄河岸畔,狗剩望着一泻千里滔滔东流的黄河水,掐指算算出来已是3个年头了。狗剩对金贵说:“时间过的真快呀”?金贵说:“可不,一晃都3年了,大伙都想家了,私下里嚷嚷想着回家哩”。狗剩说:“咱那边人就是恋窝,就恁点出息,才出来就谋着回家,能挣下甚钱”?

金贵说:“倒是大伙都赚了有上万元哩,按你当初说的娶媳妇,箍房子是够了”。

狗剩说:“钱还有多时,我打心底是想让他们多挣钱哩,这些人总不争气”。狗剩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声。

金贵就说:“人心难遂,各揣炕温暖,身体也金贵哩,你不见他们一个个面色蜡黄,四肢无力,再这样下去恐撑不住哩,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回去也不好交待,依我说,这也不赖哩,在咱们那里,都成万元户了,可是个了不起的事,锣鼓长了没好戏,咱还是见好就收吧”。

狗剩听着金贵的话,若有所思地说:“兄弟,你说的有道理,钱这东西,挣多少是个够,鸣锣收兵吧”。

金贵说:“不是你给大伙指的这条生财路,还不知穷的何年是尽头,他们都感激的巴不得给你磕响头哩”。

狗剩说:“这个到不必,只要大伙钱袋子鼓足,能挺直身板,活出光鲜,我就知足了”。狗剩喷出一口烟,转过头对金贵说:“咱们当初来时那个约定,可千万不敢露了风声”。

金贵说:“老兄,这个你尽管放心,你操恁大的心,把他们领出来挣钱,他们要是露了风声,那良心都叫狗吃了,再说”……

狗剩还是忧虑地说:“我总有点耽心”。

金贵就拍胸脯说:“你放你一百个心,谁他娘露了风声,我金贵第一个操他们家,捋狗的蛋”。

狗剩见金贵兄弟这样义气,够哥们,就乐嗬嗬说:“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我狗剩信你还不成”。

金贵沉吟片刻,象实然想起了什么说:“臭蛋,金生这俩个怂子不听话,夜里就偷偷溜出去逛窑子,我估摸把挣的俩钱快折腾光了”。

狗剩说:“有这事?你咋不早说,看我不揍扁狗日的,咱带这们多人出来,没规矩咋行?出了事,我回去如何交待”。

金贵愁眉苦脸说:“我劝了他俩多次,可这俩怂孩,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你又不能天天盯着他们,一眨眼就溜了,唉,要不,我说人多不好带啊”!

“咱当初是咋说的,不偷、不摸、不嫖,这鬼孙子们活腻了”。狗剩铁青着脸说。

两人说的正紧处,忽一人跌跌撞撞连呼带叫奔来,狗剩转头一看是月生。

月生喊叫着说:“狗剩叔,我找的你好苦啊,不好了,出大事了”。

狗剩立时从河堤站起身说:“究竟出了甚事慢慢说”。

月生喘着粗气说:“臭蛋,金生逛窑子被派出所逮了,现在,人被控制到关马镇派出所。这可如何是好”?

在一旁的金贵插嘴说:“这俩个不争气的东西,我就料到迟早会出事的”。

月生说:“都出事了,现在说这些还有甚用”?

狗剩沉呤片刻后说:“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先去救人吧”?

三人边走边说着,便穿过黄河大堤,向关马镇疾驰而去。

原来臭蛋和金生,晚上趁着夜色偷偷溜出去贪杯,两人喝得酩酊大醉。臭蛋就趁着酒性对金生说:“他上午抽血回来,路过夜来香窑子铺,发现又来了几个小姐,个个生得花骨朵一般,水灵灵、粉嘟嘟的能掐出水,就思谋着,晚上咱们再去快活一回”。

金生说:“我还是有点顾虑,耽心狗剩叔知道”。臭蛋说甚球事也没,这会狗剩他们,早睡的死人一般,明天还得养精气卖血哩,谁顾球的这档子怂事。再说咱俩已经多次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人活一回,不就图个痛快吗?

金生经他这样说,也就定不住神了,两人晕晕乎乎出了饭馆,就往夜来香走去。

合该那晚出事,公安部门凌晨大查,就把两个人逮个正着。

狗剩他们回到关马镇,听店铺老板说,昨晚一下子逮了10多个嫖娼的,听说县城的警察也出动了,这次是专项严打整治哩。

说不定还要刑拘劳改哩。狗剩听到这消息,就一筹莫展,心情变得骤然沉重起来。

狗剩焦灼地望着金贵说:“这可咋办?要是牢教了,咱回去,可如何给他们大人交待”。

金贵说:“咱们人生地不熟的,无非就是个卖血挣钱的外路人,八辈子也同人家公安人打不上一竿子,这可真是麻烦了”。

月生说:“狗剩叔,要不咱们找找我满囤爷,人家毕竟是坐地户,兴许有办法哩”?

金贵附和说:“这倒是个好注意”。

狗剩“叹”一声说:“也只能这样了”。

狗剩其实内心很不情愿打扰他叔,是叔给了他掏第一桶金的机会,叔为了他挣点钱操尽了心,其实,他二次带这么多人来,叔就一肚子的不高兴,叔埋怨他说,你顾了自己就不错了,带这么多人,不是自寻烦恼,万一出个甚事,你咋交待。

狗剩现在终于明白了满囤叔当初的好意,懊悔不该一时感情冲动,逞什么能,可事已至此,也实在无它计可施,只得硬着头皮,找满囤叔碰碰运气。

狗剩忽然想起满囤叔说过,愣子舅父在关马镇政府担任副主任,同派出所一杆人混的厮熟,有次他在酒店喝酒多了,与老板娘发生争执,人家吆喝来派出所干警,要拷他走,辛亏叔及时找了他的这位大舅子,才算把事情摆平,要不还不知吃甚亏呢!

狗剩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了底气,决定去麻阳沟一趟,找他满囤叔解围。

狗剩到了满囤叔家,说明事情原委,满囤铁青着脸,又把他抱怨奚落了一顿。过后终究是亲侄,满囤还答应帮忙。让他先回关马镇等消息。

翌日上午,满囤来到旅店找狗剩。满囤说:“他找了大舅子,大舅子说现在正在风头上,估计不使银子难办”。

狗剩忧虑地说:“不知得多少钱?不管怎么说,眼下救人要紧,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满囤抽着烟,白了侄儿一眼说:“花钱能了事,就是本事哩,不花钱,门都没有,关马镇那个宗所长,狗日的是个黑心贼,见钱眼开哩,我大舅子说,少了元,就甭上门说,这还是看他们的面子哩”。

狗剩心里虽心疼钱,也再没个好办法,就咬咬牙说就吧,只要能放人出来。说着就同月生、金贵凑了元交给满囤,满囤拿着钱就急匆匆办事走了。

夜色浓黑的时候,满囤领着臭蛋,金生回来了。

狗剩火冒三丈,上前每人给了一个耳刮,吓得臭蛋、金生,捂着嘴哭嚎着跑回宿舍。

这里,满囤对狗剩说:“侄儿,叔也是个老百姓,就能帮你这次忙了,俺看,你们还是趁早打算回家吧”。

狗剩说:“这事多亏了叔,我这就商量着准备回哩”。

满囤说:“中、中”回是上策。

狗剩送满囤从旅馆出来,在大街附近找了个小饭馆,叔侄简单吃了点便饭,絮叨了一会体己话,狗剩说了他打算明天就带这些人回家,满囤便趁月色回麻阳沟去了。

第二天,狗剩带着他的一班人,终于坐在了回归奔驰的列车上。

这些人个个面色蜡黄,他们有的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相互眉飞色舞想着回村后的梦想,有的则站在过道,抽着劣质的香烟,欣赏着窗外的壮丽景色。

是的,离开故土3年了,马上就要同亲人团聚,怎能不叫这些乡村汉子们亢奋呢?况且他们现时钱袋子鼓起了,腰板也挺直了,有了钱,就能大显身手干他们想干的事啦。

狗剩凝视着窗外,却显得心思重重,他是兑现了当年走时的承诺,可他却怎么也乐不起来。臭蛋、金生的事件添堵了他的心,但这还不是他忧虑的全部,他内心深层次的惆怅的,还是在于那个天大的秘密,这似乎成了他的一块解不开的心病。在关马镇的日日夜夜,他曾多次被恶梦惊醒,时常惊的他冒一头冷汗。

他清楚地记得,来到中原关马镇的那天晚上,他安顿好这伙人的食宿后,头一件要办的大事,就是让店老板买了几十坛烈酒,备了几十个黑瓷大腕,更深人静后,他们50多号人聚集在一个大厅子里,齐刷刷跪在坛前一尊烟雾缭绕的关羽像前歃血为盟。

狗剩带头咬破自己的大拇指头,将血滴在碗内,其他人依次照办,地上摆着的50多碗烈酒,顷刻就荡漾着血花,仿如朵朵盛开的玫瑰。

狗剩端起带血的酒碗说:“咱们弟兄们有难同担,有福共享,既然出来挣钱,就得守江湖规矩,不嫖、不赌、不偷,将来更不能说出咱们是卖血的,谁要是走露了这个风声,我狗剩头一个要掘他家的祖坟”。

众人呼呼站起,端起酒碗异口同声说:“有难同担、有福共享,若是露出半点风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完这伙人托起酒碗,咕嘟嘟连干三大碗。

现在越迫近回乡,狗剩心里就愈发捣鼓,他想,等下了火车,还得给他们再吩咐一番,统一口径外出创业,免得坏了大事,任何人不得违背盟誓。

列车鸣着笛终于到了终点站,等这伙人都下车后,狗剩就把他们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重温了当年的盟誓,大伙信誓旦旦,表示绝不会走露半点风声,狗剩悬着的一颗心方才落了肚。

出了站台,他们又换乘长途汽车,估摸行驶了3个多钟头后,汽车终于到了雨沟乡地界。

这伙人一下车,就狂呼起来,这时,就有人亮开堂堂的嗓门吼起了信天游:

割倒糜子收倒秋,

跑外哥哥往回赶。

五百里风来五百里雨,

千里路途回故里。

赚了银钱回故里,

连明彻夜看妹妹。

一进大门羊糕糕叫,

看见妹妹迎面面笑。

三天想你两天念,

总算见了妹妹的面。

坐在炕头抽一袋烟,

小妹妹来就在眼跟前。

上了热炕脱了鞋,

几年的生死我保回来。

狗剩3年未见娘、媳妇杏花和他娃,听着这酸曲曲,看着故乡的这山这水这景,想到一家人马上就要见面了,不由一股热泪淌在面颊。

狗剩这一回来,俨然天边飘荡回的一朵祥云。狗剩站在他家硷绊仰天大吼一声开花:细毛要山山岭岭上就到处绽放出各种各样的黄花、红花、蓝花、百花、紫花;狗剩又大吼一声栽树,荒山野岭上就人如蚂蚁,各种灌木立时耸立苍天,遍地绿色世界;狗剩又吼一声箍窑,眨眼间百十多孔窑洞,就星星点点座落在荒原上;狗剩酒足饭饱后,两手叉腰再大吼一声娶婆姨,立时山峦上、川道里就腾升起炸天的黄尘,四处锣鼓喧天。郎牵骡马,妹盖红头,铃声噹噹,新娘坐骑圪圪悠悠,唢呐列队,鞭炮齐鸣,俨然仪仗。

这一年,四面八方凤凰祥至,细毛要村30多对新郎、新娘喜结良缘。

那些日子里细毛要村,好事连连,此起彼伏,多口人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烁出多张菊花般的笑脸,家家户户摆了8大腕8大盘重席,这些乡民们推杯换盏、吆五喝六、狂欢昼夜。

雨沟乡骚动了,静安县震憾了。乡书记李晋祥、主任卫新民接踵而至,吉普车都跑得爆胎了。

李书记说:“要大树特树这个典型村,要让细毛要村成为全乡、全县、全区、全省,不,乃至全国,发家致富的样榜村”。

主任卫新民说:“要让细毛要经验发扬广大,要让这朵社会主义鲜艳夺目的迎春花,开遍静安大地,永放光茫”。

于是,县长来了,县委书记来了……

于是,行署专员、市委书记鞍前马后都不辞劳苦赶来了。

几级领导分别紧紧握住狗剩的手说:“你是细毛要村人的救命稻草,你是静安县,不,你是怀阳地区的有功之臣”。

于是,专区、省城各大媒体新闻记者趋之若鹜,一拨接一拨,一拔又一拨,纷纷赶来细毛要村,他们从不同视角,挖掘采访李狗剩的先进事迹。

继之,省城、专区各大报刊、杂志在头版头条抢眼处争先报道了李狗剩带领村民艰苦创业致富的典型经验和做法,李狗剩那英俊的照片也炫目推出。

李狗剩一时成了整个黄海省的大名人。

怀阳地区很快在静安县雨沟乡,召开了全区致富创业典型经验现场会。

时隔不久,怀阳市委换届人事调整,静安县委书记荣升市委副书记,县长到周边另一个市里任行署副专员,李晋祥担任了静安县委副书记,卫新民上了副县长,李狗剩破格提拔为雨沟乡副主任,市人大代表。

县委书记、县长赴任前和新任县委、政府班子主要成员,在县城龙腾大酒楼,设宴举行了盛大的迎新告别庆典仪式,特邀请了市人大代表、现任雨沟乡副主任李狗剩参加。酒至半酣,刚荣升市委副书记的马国涛,举杯敬李狗剩说:“李主任,你是功臣啊,我们这些人能有今天,全仗你呢,你功不可没啊”!

众人都恭恭敬敬站起,端起酒杯附和说:“马书记说的对,你功不可没,我们都得感谢你啊”!然后,一个接一个依次向李狗剩敬酒,贵宾房里不是爆发出畅意的笑声。

狗剩那日从县城赴宴返回家里,媳妇杏花递给他一封电报说:“满囤叔殁了”狗剩立时不是滋味。

翌日,天蒙亮狗剩就匆匆赶赴中原奔丧。

沿途几经周折,第二天夜幕降临时,终于急乎乎赶到了麻阳沟。

满囤叔院内,已聚满了村里来帮忙的人。婶娘一见他,就垂泪说:“你叔父先时感冒,高烧38°不下,见天呕吐腹泻,体重下降了几十斤,身上长疮流浓,脸色发黑的吓人,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形。看医生,人家说是卖血共用一个针管,感染了病毒,这种病毒,一感冒就能整死你,唉,你弟愣子,还没交待成人,这往后的日子叫俺咋活呀!”说着,眼泪鼻涕哭的更汹了。

听婶娘这样说,狗剩心里就直发毛,这些日子,他明显觉得自己身体,也有类似满囤叔的这些症状,狗剩面色煞白再不敢想下去了。

安葬完叔父过了头七,狗剩就回来了,他一改先前那壮怀激烈的情怀,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

这年秋天,一秋无雨,秋风凄凉凉的,山川河谷卷起漫漫黄沙,黍米凋谢的枯黄叶儿,随风吼叫着漫天飞舞。条条闪动如金蝶,如精灵,在混沌灰褐色的天幕上空,久久施转飘零,不肯落下,好一会儿,枯叶又安静地躺在地上,仿佛孤独地诉说着凄凉悲寂,西凉山脉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人们看不到丰收的喜悦,看不到硕果累累,山峦上光秃秃的枝干,宛若一幅沧凉、悲壮、凝重的晚秋图,让人感到无奈和惆怅。

时令进入冬季,却彤云密布,塑风渐起,血花纷纷扬扬一团团一簇簇从天上飘落下来,似无数扯碎了的棉花球,天地之间骤然白茫茫的一片。

冬日的阴冷,将人们带入更加惆怅孤独和悲哀的境地。

这场雪下的很大,一直下了七七四十九天,到第四十九天尽头时,雪方住了,东山巅总算露出了朝阳。

细毛要村人足不出户,憋屈了这么长日子,终于各家各户院子里,响起了咳嗽声、吆喝声、咣当的推门声,人门开始清理院子里、巷道的积雪。

狗剩拉开屋们,一股寒气刺骨向他袭来,院子的积雪足有半人高,狗剩拉把铁锹开始铲雪,刚铲出一条通往大门的小道,狗剩就发觉天空瞬间就暗淡下来,他抬头向东山望去,忽见天边远远地一圪塔,一圪塔黑云滚来,及至到跟前时,他才发觉哪里是什么黑云,那分明是成千上万只乌鸦在天空中打旋。

这些乌鸦有时飞的很底,有时飞的很高,一只只声嘶力竭,完全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喊叫,有发“哇”声的,有发“啊”声的,有的发出的声音,竟像苍老垂危的人,在绝望的荒原发出的哀鸣。

乌鸦庞大的队伍,像黑色的旋风一般,突然腾空又突然降落,整个细毛要村都处在乌鸦的覆盖之下,荒原上数不清的树木都被乌鸦占据,像硕大黑色的棉花,一直持续盘旋了大半个上午,忽然就诡异消失的无影无踪。

狗剩浑身直冒冷汗,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般景致,他被这恐怖的场面和那渗人的呱呱——嘎——嘎的声音惊的灵魂出窍,魂不遮体。

狗剩注定这是个不祥的预兆,这天晚上他多次被噩梦缠绕惊醒。

他梦见金贵殁了,金贵在弥留之际攥紧他的手说,狗剩哥我知道得了甚病,这病没得治了,我不怪你,你是为咱村里人好,没你,村里能箍起窑吗?能娶下婆姨吗?你放心,我死也不会露那个秘密的,就是到了阎王爷哪里,我也不会说半句的。

狗剩直到天明才迷糊起来,继之他又被月生、臭蛋、金生类似的话题,搅得一夜没睡。

第二天,狗剩还没起床,大门外就有了啪啪啪急促的敲门声,媳妇杏花推他一把,说有人敲门哩,狗剩就起来穿衣出去开门。

敲门的是金贵的儿子坏坏,坏坏一见他就哭着说:“狗剩叔,你快去瞧瞧吧,我爹浑身无力发高烧,梦里直吆喝你哩。”

狗剩秫然打个颤,心里就捣起鼓,心忖,难道这是心灵感应吗?!

村上开始死人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金贵殁后不久,月生、臭蛋、金生就先继殁了。死人的事还在持续。那些天细毛要村几乎家家抬棺,户户出殡。浑村白衣素裹,哭声昊天,凄凄惨惨戚戚,到处一片阴渗恐怖。

荒原上一堆接一堆的坟冢上空,灵幡哗啦啦飞舞,夜里,猫头鹰就彻夜欧欧枭叫不停。

村里人发现狗剩疯了,他炸着一头蓬蒿,在村子里疯疯癫癫,时而笑时而哭,逢人就说我有罪,我罪不可饶恕。没过多长日子,细毛要山峦上,就又新添了一堆坟冢。一个憔悴的女人领着两个孩子,哭的死去活来,那是狗剩苦命的媳妇杏花……

一晃20多年过去了,一天清晨,人们看到一辆黑色小轿车徐徐行驶,停在了狗剩的荒冢前,那坟冢早已是杂草丛生紫藤缠绕。

从车内走下一男一女,男的西装革履,女的身着土灰色风衣,一头瀑布式披肩发,鼻梁上架副墨镜,两人跪在坟冢前,在石桌前依次点了3株香,摆放了各类水果和糕点,两人就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那女的说:“爹,我是晶晶,我回来看你了,我给你烧了麻纸钱,你想买甚,就买甚吧,不要亏欠了自己。你为了咱村里人,能过上好生活,你们付出了沉重的生命代价,那些魔鬼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您在九原之下该瞑目了”。姑娘说着愈发哭的厉害了。

男的急忙拿出手绢给她擦拭了眼泪,女的就又说:“爹,女儿不争气,女儿在东莞打工误入歧途,感染上了艾滋病,幸亏遇到好心的疾控人,他们没有歧视女儿,及时发现转诊治疗,女儿的病痊愈了”。

“爹,你该放心了,女儿还告你个好消息,女儿和众姐妹现在都成了“红丝带”志愿者,一生要为这个亲善事业奋斗,女儿要让天下的艾滋病患者,都远离艾滋病活出人的尊严”。

“爹,请相信,一个晴朗的世界来到了,这样的悲剧再不会发生了”。

晶晶和男朋友站起来,上车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叽叽喳喳的欢叫声,他俩转过头向后一瞧,那荒原堆堆坟冢上空的树木上,栖息着数也数不清的喜鹊在欢蹦乱跳。

这时,一轮金色的太阳从东山巅慢慢露出了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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