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启蒙时代

韩自兴

当年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一张张纯真、稚气的面孔不知哪儿去了?年10月3日摄于贺家小学门前

年春,我上了贺家庵小学(由校名可知,该地原为寺庙所在)。学校就在我们村东头,前来上学的都是来自本大队六个自然村——周家、朱家、凤雏、董家、贺家、礼村——的孩子。其时,在上级关于“复课闹革命”的号召下,学校教学秩序有所恢复。而此前,每当看到学生们两手背后,靠墙立成一排,一边左右摇晃,晒着太阳,一边大声背着课文(后来才知所背为当时最流行的“老三篇”),我煞是羡慕。后来有一天,当放学回家的哥哥站在祖母房间,一边唱着歌曲《打靶归来》,一边神气活现地为全家人表演着刚刚学会的舞蹈时,我更是恨不能立刻就去学校。可是那天,当我真的就要跨入校门时,内心却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以至走到村东头的涝池边时紧紧抱住一棵楸树,哭着怎么也不肯迈步,直到祖母连拉带劝,我才踉踉跄跄、磨磨蹭蹭地进了校门。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字是“要节约闹革命”。他先讲解了意思,又领读了几遍,然后让学生们在本子上去抄写。可我不但怎么也弄不懂字意(也许是关中方言中“约”“药”读音不分的缘故吧,那天,我的脑海里总是出现一大一小两个药瓶,从而将“节约”的意思理解为将大瓶内的药倒入小瓶,而至于这样的举动和“革命”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可能去想),就连先从哪边开始抄写也搞不清楚,于是不得不一遍遍去问同村比我先入学的同学……不过,很快,我便学会了几首在当时极具代表性的“颂歌”——《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万岁,毛主席》《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北京的金山上》《满怀激情迎九大》,还有最流行的“语录歌”——《造反有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你不打它就不倒》《决不能让它们自由泛滥》《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争取胜利》《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要提高我们的勇气》《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等,而我最早学会并能完整背诵的文章除了“老三篇”和《反对自由主义》,便是林彪为《毛主席语录》所写的《再版前言》——在当时,其知名度仅次于“最高指示”。

刚入学,我们上的为“简易班”,只在每天下午去学校;一年后又被编入“复式班”,与哥哥他们在一个教室上课;直到三年级时,我们才算有了自己宽敞明亮的新建教室,只是桌凳全无,窗牖洞开,只好在一排排土坯砌成的台墩上搭以长长的木板权充课桌,在窗口钉以透明塑料纸或糊以白纸遮风御寒(寒冬腊月,有时正上着课,有同学不由自主地跺起脚来,老师听见,总会轻叹一声,随即停止讲课,用目光“特许”我们一齐跺脚。立时,整个教室一片橐橐之声,有如暴风骤雨降临。此后倘再闻跺脚之声,老师则会毫不客气),又各自从家里带去凳子。

整个小学阶段,我印象最深的老师叫张克强,他给我们带班、教课的时间最长,要求也最为严格。多年间,他一直住在紧邻学校大门的一个由旧门楼改建而成、又矮又暗的房间——称其为“门房”倒名副其实,而就在“门房”稍东、“下殿”正南靠近围墙的地方,则长着一棵一尺来粗、树冠不大的椿树,它曾是我们每日早读、课间嬉戏时离不开的重要“道具”和“背景”,虽然到了夏日,其枝叶间常会有“椿媳妇”降下“毛毛细雨”。从张老师的口中,我第一次听到了雨来董存瑞刘胡兰黄继光邱少云罗盛教雷锋王杰欧阳海王进喜焦裕禄王恒德等名字,也听到了“狼来了”“披着羊皮的狼”“龟兔赛跑”“东郭先生”“狼和小羊”“狐狸和乌鸦”“爬雪山过草地”“气死牛”郝树才“狼牙山五壮士”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三战‘狼窝掌’”等故事。与此同时,我也牢牢记下了这样的名言和隽语:“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有几年冬春时节,他曾带我们上西观山为学校割柴(冬日喂猪常常少不了生火热食),又去“庵东”与礼村北壕相邻的地塄边采集槐树籽。就在那时,张老师还曾为我们教唱过许多“革命歌曲”,其中有《毕业歌》《大刀进行曲》《我的祖国》《我们走在大路上》《歌唱社会主义祖国》《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全世界人民一定胜利》《学习雷锋好榜样》《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翻身道情》《军民大生产》《咱们的领袖毛泽东》《工农齐武装》等等;最使我不能忘记的是他为我们教唱《中国人民志愿军军歌》——“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时的情景。当时,他浑身的每个器官、每处肌肉、每块骨骼乃至每条血管、每个细胞都在使劲,显得那样投入,又那样富于感染力。当然,若论张老师的“绝活”,则还要数他那一手硬扎的毛笔字。因此,我们班同学写大字所用的仿格基本不用去买,只是我们写出的大字能“吃”得上他的“干粮”(即用红笔在字上画出圆圈以示褒奖)的却寥若晨星。为了纠正我们看书写字时的不正确姿势,以防眼睛近视,张老师曾向我们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个眼睛高度近视的人回家后摘下眼镜,见墙上有一黑点,以为是颗铁钉,遂上前去挂,不料眼镜却掉到地上,摔碎了镜片。原来,墙上的黑点并非铁钉,而是一只苍蝇。为此,他气得破口大骂。次日,妻子特意在墙上钉了一颗铁钉,让他去挂东西。他一见,误以为又是上次害他的苍蝇,不由火冒三丈,狠狠一拳砸了过去。立刻,手上便鲜血淋漓……记得那时,张老师常常在课堂上为我们讲述延安抗日军政大学艰苦办学的故事,说是战士们上课时没有教室,没有桌凳,只好盘腿坐于露天平地,腿面搁一块小木板看书写字,而书本有时就用桦树皮做成……此外,我还记得的老师有吕宝学、乔志义、贺俊文、贺金善、周天柱、张志仁、张锦钊等。吕老师一直担任校长。他生来手指粗短而关节奇大,因走路腿脚微跛,我们背地里曾送过他一个颇为不恭的绰号。乔老师未给我们带课。他身材精瘦,穿着整洁,因离家较远,每天就在村里吃派饭(后调京当中学)。记得当年加入红小兵组织时,贺俊文老师曾要我代表全校新入队的红小兵在会上去发言。我写好稿子后,他作了字斟句酌的修改,最后特别加添了一句“我们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珠一样爱护红领巾”,使我佩服不已。一次,为了使我们尽快掌握汉语拼音字母的发音要领,他专门从低年级请了一位来自我村、名叫虎善的学生站于讲台为我们反复示范、领读。至今,我依然清楚地记得他为我们一字一句地讲解中国古代寓言《刻舟求剑》《自相矛盾》和唐代诗人李绅的“悯农”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以及毛泽东的《西江月·井冈山》《菩萨蛮·大柏地》《给徐特立同志的一封信》时的情景。有一次,贺金善老师正为我们上着珠算课,我却在桌下偷偷玩起了“毛蛋”,以至连他的屡次警告都充耳不闻,全无觉察。于是,他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将“毛蛋”没收。下课后,我一次次去讨要,他都不予理睬,而我则始终不屈不挠,表现得执着而又顽强。那时,在贺老师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只闹钟,闹钟内镶嵌着一个小巧玲珑的母鸡模型。随着秒针周而复始的走动,那母鸡不断地去叨嘴边怎么也叨不完的米粒。那情景至今想起仍是那样真切而又生动,仿佛我少年的时光永远定格于此,从来不曾也不会流逝。周老师教数学,且擅美术字——当年,在我们校院靠南两座教室的东西外墙便分别留有他那硕大而醒目的宋体手笔——“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平日上课,他引用最多的格言为“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周老师经常用来善意地取笑和嘲谑我们的一个“口头禅”就是:“平时不用功,考试叫‘老兄’;‘老兄’不言传,气得翻白眼。”至今,我还记得周老师曾对我们讲过的一则关于陈毅元帅的轶事:“文革”中,红卫兵批斗陈毅,要他作检讨。陈毅走上前去,开口便是这样一句:“毛主席说:‘陈毅是个好同志。’”一时,闹得“革命小将”们不知如何是好。张志仁老师一直担任低年级课程,因此,我见到他多是在课间或校外活动时。张锦钊老师只在我上五年级时任过一段代理教师。至今,我仍记得他用抑扬顿挫的声调为我们朗读课文《怒砸自鸣钟》时的情景。

记得那时,在我们教室的黑板上方最中央处总是贴着一张毛主席的彩色画像,两边则分别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后来又变成“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每次上课前,我们都要统统起立,手捧语录本,齐声朗诵:“首先,敬祝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敬祝林副主席身体永远健康,永远健康!”每周,班上都要召开一次“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讲用会”——或彰扬“好人好事”,或交流“斗私批修”的心得体会,而每次“讲用”开场前,总是先由老师或班长领学这样几段“毛主席语录”和“林副主席教导”:“即使我们的工作取得了极其伟大的成绩,也没有任何值得骄傲自大的理由。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我们应当永远记住这个真理。”“我们主张积极的思想斗争,因为它是达到党内和革命团体内的团结使之利于战斗的武器。每个共产党员和革命分子,应该拿起这个武器。”“学习毛主席著作,要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学用结合,急用先学,立竿见影,在‘用’字上狠下功夫。”那“讲用”早已经过“千锤百炼”,形成一种固定的“套路”和模式,即某日在某地遇见某件事,而做这件事则需要“我”付出力气或做出牺牲。这时,最忌讳的就是直奔主题,一语道破结局,而要欲扬先抑,迂回曲折,即先在“我”心里展开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对这一过程的叙述愈细愈好,因为整个“讲用”的出彩之处全在于此)。就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在此尤须突出情势之“危急”,最好是“千钧一发”),突然想起伟大领袖的某条“教导”或“语录”,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于是抛开种种顾虑和私心杂念,毅然决然地冲上前去,将这件“好事”做了。结局不用说——皆大欢喜:当受助的张大伯或李大妈询问我的姓名或拿出物品表示感谢时,“我”则故作谦虚,婉言相拒——最常见的是模仿雷锋等先进人物的口气说一声“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或“我是毛主席的红小兵”。这时,受助者总是万分感激——很多情况下都是热泪盈眶——地竖起大拇指直夸:“你真是毛主席的好孩子。”……由于反复“讲用”,一些发言内容难免雷同或重复,不少都带有明显的夸大和虚构痕迹,甚至存在着严重的自相矛盾之处,只是我们往往彼此心照不宣,一个个表现得积极而又踊跃。

在小学,为响应上级号召,我们曾打地道、搞军训(就连体育课也改称“军体”课),举行“拉练”活动(其中最远的一次是步行去三十里外的益店高中参观“教育革命成果展览”。那时,在我们童稚的心里,最盼望的就是打仗,最崇拜的就是英雄(记得有一年,在我们北边不远的凤雏村曾出过一位叫张宝来的烈士,全大队男女老少都去参加了他的追悼会)。

那些年,农村照明还用煤油灯,很多人连电灯泡也未见过。有天早上,当我们忽然听到来自凤雏村的同学用炫耀、夸张的口气说家里已经用上电灯,并对其神奇加以绘形绘色的渲染时,内心都有点不大相信,也很有几分嫉妒。我们实在难以想象电灯怎么能发光照明而不冒火焰。没想到,过了不久,我们村也用上了电灯(年,父亲从北京出差归来时特意为家里买了几十只灯泡,直到多年后还未用完)。

那时上学,我们最喜欢的书包就是上面用红漆印着“红军不怕远征难”字样的绿色帆布挎包,只是由于种种原因而常常难于如愿,于是只有把对帆布书包的重重念想埋藏在心底,背着用家织布做成的看去有些土气的书包上学。

那时,在我们村东南,隔两道沟,有一个叫“李家庙”的地方。每过一段日子(多为开学前或星期日),我们总要去那里购买订本子用的“粉连纸”(使我羡慕的是,我邻居的两位伙伴红旗和应成从来不用去“李家庙”买纸,他们都有父亲从单位带回的已经装订得整整齐齐、尚未使用的公文纸和又厚又硬的“双道林纸”可用,而我虽经再三恳求,却只能偶尔从父亲手中得到一本已经用过又带着浓重药味的处方纸),而就在去“李家庙”的路上,则有几户养着狗的人家,且那狗又大又凶,远远瞧见陌生人,便汪汪吠叫着直往上扑。所以,每次经过,我们总是提心吊胆,毛骨悚然。有几回,倘不是我在关键时刻突然想起大人所教的对付恶狗的“绝招”——用手去地上一摸的话,很可能会被咬伤。距“李家庙”不远,便是在方圆数县赫然有名的扶风籍现代闻人公秉藩——曾任国民党军中将师长,《毛选》四卷中提及其名——的家乡“七里桥”。儿时,每年农历二月十二,祖母总要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拖着我去那里跟会。一路上,只见来自周围各个村庄的男人、女人、老者、孩童,或背“捎马”(褡裢),或挎竹篮,或挑担引车,或赶猪拉羊,一个个说说笑笑,喜上眉梢。与“李家庙”、“七里桥”相比,我们去得较多的还数“黄堆”——不是受大人指派去买油盐、火柴之类的生活物品,就是为自己买三角板、量角器、放大尺、圆规、蜡笔等学习用具或连环画,还有时则是为了去跟会或看电影。那时,我们最喜欢看的电影一是战斗片,一是反特片。前者如《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英雄儿女》《奇袭》《打击侵略者》《渡江侦察记》《鸡毛信》,还有阿尔巴尼亚的《宁死不屈》《地下游击队》(其中的插曲——“赶快上山吧,勇士们,我们在春天加入游击队。敌人的末日就要来临,我们祖国将要获得自由解放……”——我们不知曾唱过多少遍;而经典台词——“消灭法西斯,自由属于人民”——更是常挂嘴边)《海岸风雷》南斯拉夫的《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桥》(其中的插曲至今仍会不时地在我的耳畔及心头响起:“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你一定把我来埋葬。请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再插上一朵美丽的花……”)罗马尼亚的《多瑙河之波》等;后者如《秘密图纸》《铁道卫士》《海霞》,还有朝鲜的《原形毕露》《看不见的战线》等。记忆中有一次,为了观看刚刚在国内上映的朝鲜电影《卖花姑娘》(相传该片编剧为金日成夫人),村里一伙男女青年竟不顾冬夜的严寒跑到了法门寺,而等他们看完电影归来时,天已透亮。那段时间,无论走到哪里,我们总能听到这样一首充满忧伤气息的电影插曲:“卖花来呦,卖花来呦,朵朵红花多鲜艳,花儿多香,花儿多鲜,美丽的花儿红艳艳……”至今,我仍记得当时流传过的一个几近家喻户晓的中外影名“接龙”:“我叫《卖花姑娘》,出身《劳动家庭》,住在《鲜花盛开的村庄》,为了《打击侵略者》,顶着《海岸风雷》去找《地下游击队》,在《摘苹果的时候》,遇到了《火车司机的儿子》……”无论什么片子,银幕上每出现一个人物,我们总要先弄清其身份,即究竟是“咱的人”(好人)还是“人家人”(坏人),以此决定内心是崇敬、同情,抑或厌恶、鄙弃。好在那时二者区分起来并不太难,因为一般情况下,答案每每就“写”在其外貌上。有一年,村东南约三、四里的“胡同刘家”沟里修水库,工地几乎每晚都要为民工放映电影。对我们来说,那简直就是一场难得的精神盛宴,很是“饕餮”了一番……那时,去“黄堆”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经凤雏村向东过一座水库大坝,这条路较为平坦;还有一条则是从我们村径直去东沟畔,再由小路翻过沟去。因沟深坡陡,这条路走起来十分吃力,尤其是遇到雨雪天气则更为难行。过东沟不远,有一片坟地,每次从那里经过,我们心里都有点发怵,以至一次次地吐唾沫、摸头皮(据云二者皆为鬼魅所忌惮),也总会想起我们从书里看来的鲁迅踢鬼的故事,于是鼓足勇气,匆匆而过,只是常常连头也不敢去回。记得就在那时,哥哥还曾别出心裁,用木匣、手电筒和玻璃片制作过一个小巧而简易的幻灯装置,夜晚在屋里对着蒙有白纸的墙壁去放映,有几次竟吸引得村里大人前来观看。只是由于种种缘故,那放映效果有些令人失望,而演过的片子也似乎只有一部《钢铁战士麦贤德》。也是在那时,哥哥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一个叫《呱哒板儿鞋》的侦破故事,晚上一遍遍地讲给我听,吓得我心惊肉跳,房门也不敢出去。

关于文学,我最早的记忆来自童年时在正屋楼上和祖母房间里所见到的几本纸质泛黄、边角卷皱、既无头无尾又尘封虫噬的旧书:《迎春花》《水向东流》《六十年的变迁》《大寨英雄谱》,还有一本我至今也不知其名,只记得书中有一篇文章叫《爸爸的拳头》(多年之后,我经过一番苦心查找,方才得知其作者为我国当代儿童文学作家钟子芒),讲述一个勇于反抗西方的种族歧视和社会制度、在比赛最后关头猛然将白人拳手欧文击倒于拳坛以致遭遇冷枪的黑人拳手的故事,并配有插图——也许它们是叔父所看过的吧,因为在我的印象中,父亲除了《汤头歌》《牛马经》《兽医学》《谁说鸡毛不能上天?》之类实用性、政治性读物,从来不看小说之类“闲书”。对它们,我只是出于好奇而信手翻过几页,并未真正产生阅读兴趣。此后,与书有关的记忆则是哥哥从舅家——准确地说,是从小舅手里——所得到的一本文字繁体竖排的外国小说——《汤姆·莎耶侦探案》(后来我才知道其作者为大名鼎鼎的美国作家马克·吐温)。这些,我也仅止于一目十行地浏览过部分章节,而根本谈不到通读。倘要说出从头至尾认真读过的作品,则非峻青的小说《党员登记表》莫属。上五年级时,班上曾办过一个小小的“图书角”,只是书少得可怜,除了一些早已看过多遍的连环画和《雷锋的故事》,我能记得的似乎只有一本薄薄的儿童小说——《小班长和他的战士们》与几本当时所流行的科普读物——《十万个为什么》。不过,那时我和哥哥早已在家里攒起了整整两箱图书——其中有《智取威虎山》《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小兵张嘎》《奇袭》《渔岛之子》《打击侵略者》《战上海》《一支驳壳枪》《鸡毛信》《沙家店粮站》《智取华山》《消息树》《小八路》《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的榜样黄继光》《特级英雄杨根思》《国际主义战士罗盛教》《集体主义的英雄邱少云》《王杰的故事》《“铁人”王进喜》《无限忠于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好干部门合》《“模范共青团员”胡业桃》《刘英俊》《安业民》《金训华》《三口大锅闹革命》《胸怀朝阳战恶浪》《渡口小艄公》《捕鲸记》《看瓜》《列宁在十月》《列宁在一九一八年》《暴风雨所诞生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阿福》《阵地“六姐妹”》《豹子湾战斗》《小马倌》《金沙滩》《火焰山》《天水关》以及《红岩》《星火燎原》《王若飞在狱中》《把一切献给党》《野火春风斗古城》《河北民兵革命斗争故事》《欧阳海之歌》《毛泽东同志的初期革命活动》《战斗英雄的故事》等,从而使我得以一饱眼福,也令红旗艳羡不已——记忆中,我从他手中看到的课外书只有两本:一本京剧版的《红灯记》,一本《人民防空常识》;而更为可喜的是,以它们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又从伙伴手中借到了一本本题材各异的连环画如《铁道游击队》(刘洪王强鲁汉林忠芳林嫂等名字由是而长留脑海)《平原枪声》《革命家庭》《敌后武工队》《赵云截江夺阿斗》《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七擒孟获》《草船借箭》《白门楼》等;后来有一天,大队团支部号召各生产队团小组创办图书室,哥哥心血来潮,竟一下子将我们多年积攒的连环画捐之几尽。

至今,我仍清晰地记得哥哥在一个狂风吼叫的冬夜里因为一本名叫《西流水的孩子们》的小说被村里一位比他年长、名叫同福的青年借去不还而心气难平、坐在门前呜呜哭泣的情景……

在小学的几年里,我们先后学过的课文有关于白求恩在抗日前线冒着生命危险为八路军伤病员进行手术和输血,张思德在陕甘宁边区经济困难时期尽力节衣缩食、珍惜每一件生活用品的;有关于“南京路上好八连”身居闹市、一尘不染及解放军某营副教导员门合坚持政治建军原则,同资产阶级军事路线作斗争的;有颂扬解放军某部卫生科为一位叫张秋菊的农村妇女从腹腔内成功摘除一个九十斤重的大瘤子及解放军医疗卫生队“用毛泽东思想打开‘聋哑禁区’”,使聋哑学生开口说话——其第一句话就是“毛主席万岁”——的;有记述年10月我空军某部指战员在中南某地击落一架侵入我国领空进行侦察挑衅的美军无人驾驶飞机,军民同仇敌忾、欢庆胜利的;有记叙一位下乡知青在扔掉一双穿旧的草鞋后受到贫农大伯教育又重新捡回的;有批判以勃列日涅夫、柯西金为首的苏修叛徒集团背叛列宁主义、实行沙皇统治的;而最多的则是描写英雄人物事迹的,如志愿军飞行大队长张积慧英勇机智,击落美军飞机并击毙其“空中王牌”飞行员;少先队员刘文学为维护集体利益而在辣椒地里与地主分子英勇搏斗,献出年仅十四岁的生命;年四旺、蔡永祥奋不顾身抢救旅客列车,保卫铁路大桥;“五好战士”宁学金在火车站挺身保护上山下乡“红卫兵”——“车进六股道,人往南北靠!”他在危急时刻的这声呼喊多年间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回荡;刘学保扑进火海抢救集体牲畜和粮食(至于他舍身护桥、与林场“阶级敌人”作斗争的事迹则是在上初中后才从课文中学到;那时,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切竟为一场骗局);戴碧蓉三次冲上铁轨从飞驰的车轮下勇救玩耍儿童;珍宝岛边防军“宁愿自己鲜血流,不让祖国寸土丢”;王进喜带领钻井队土法上马创造我国石油钻井新纪录,紧要关头跳入泥浆以身体制服井喷;胡业桃为抢救触电战友一把拉过电线壮烈牺牲;金训华义无反顾跃入激流抢救国家财产等;其中印象至深的是一篇关于解放军某部高炮营营长王恒德年国庆之日在宝鸡县磻溪公社红旗大队带领民兵进行投弹训练时为抢救遇险民兵而英勇牺牲的课文——《“共产党员在生死关头,只能向前,不能后退!”》。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上一年级时学过的一首名叫《我在大桥望北京》的儿歌:“天上星,亮晶晶,我在大桥望北京。望到北京天安门,毛主席是我们的大救星。”

此外,我能记得题目的课文还有《仇恨的伤疤》《毛主席穿上绿军装》《毛主席登上“九大”主席台》《一壶清泉水》《东方亮起启明星》《毛主席啊,延安儿女格外想念您》《最幸福的一天》《飞夺泸定桥》《董存瑞舍身炸碉堡》《英雄黄继光》《毛泽东思想哺育我成长》《烈火炼新人》《小愚公》《草原英雄小姐妹》《山沟里的“女货郎”》《革命小将陆荣根》《十粒米,一条命》《收租院》《谁使我落得十指九残?》《老英雄立新功》《活捉美国飞贼》《痛说革命家史——红灯记选段》《军民鱼水情——沙家浜选段》《南京长江大桥》《“东风”轮的诞生》《“浪费一点不要紧”吗?》《人是一家,思想不完全是一家》《马克思的革命学风》《鲁迅是怎样爱惜时间的》毛泽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节选)》《怎样分析农村阶级》《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节选)》《将革命进行到底(节选)》《七律·冬云》《七绝·为女民兵题照》《七律·和郭沫若同志》《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等;另有一篇名为《坚决打倒复辟资本主义的总后台——刘少奇》的对口词——课题下绘有一男一女两个横眉怒目、紧握拳头、以钢笔作刀枪的红小兵——和一段当年曾流行一时的经典话语——“刀不磨要锈,水不流要臭,人不学习要落后”——也深深地留在我的脑海里。那时,我们每册《语文》课本后面都附有《农村生产用字》及有关应用文写作知识,每个单元后都专门列有“学和用”的内容和题目;而《常识》课所学内容则主要为农业“八字宪法”,农作物的生长与栽培,还有家畜的饲养和电磁原理、农业气象知识及有关谚语;最有意思的是,那时,就连我们的《算术》课本中也无例外地充斥着一些政治性的内容,不仅每个课题前面都用黑体字赫然印着领袖“教导”,而且在应用题的字里行间也要竭力嵌入一些“语录”,如:“必须把粮食抓紧,必须把棉花抓紧,必须把布匹抓紧。”“一个粮食,一个钢铁,有了这两个东西就什么都好办了。”“农、林、牧三者互相依赖,缺一不可,要把三者放在同等地位。”……有时,已经开学很久而课本却杳如黄鹤,老师不得不四处为我们去找课文。记得有一天下午,狂风四起,乌云翻滚,天地间一片昏黄,恰值村里那个长年卧病、奄奄一息的女人周氏咽气。受一种莫名而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专门领着外村的几个同学跑到周氏家里去探看究竟。虽然因为隔着苫脸纸而未能目睹其遗容,只见到她停放于门板上的又瘦又小的遗体,我心里还是感到了一种罕有的恐怖和肃杀之气……回到学校,惊魂未定,贺俊文老师便让我和天善轮流站于凳子上,用粉笔在黑板上去抄他从小说《高玉宝》中特意选取的“我要读书”一节,其他同学则照着黑板所书往本子上抄写。因为课文太长,那天整整一个下午,我们一次次地抄了擦,擦了抄,胳膊累得又酸又困,粉笔灰弄得满身都是(那时,对于粉笔灰,我们似乎有一种奇怪的癖好,每每老师上完课,刚走出教室,我们便一个个冲上讲台,拿起讲桌上老师写剩的粉笔头——如有彩色的更好——在黑板上来一番“即兴创作”,再用板刷一下下擦去,任由粉笔灰在从窗外射进的一道道光线里飞舞、盘旋,直至降落;有时,我们还会趁某个同学不注意,毫不客气地将粉笔灰朝其脸上抹去,从而制造一些小小的闹剧)。

说起那时的作文,题目不是学习毛主席著作或某位英雄模范人物事迹的感想与体会,便是驳斥“读书做官论”“读书无用论”“剥削有功论”“先知先觉论”的批判文章,再则《新学期的打算》《一次有意义的劳动》《发生在寒(暑)假里的一件事》等。因为早已司空见惯,所以写起来几乎不费什么脑筋,内容很少新意,而老师的评语也往往总是那么几句(与其他同学相比,我的评语中每每少不了这样一句:“词汇丰富”)。出于好奇,每次发下作文本,我们总要急切地相互传看,尤其是受到老师称赞和推荐的范文,更成为全班争相传阅的对象,其作者也因此倍感荣耀,大出风头。无论什么作文,结尾总要竭力加以“升华”——不是“做一颗为革命闪闪发光、永不生锈的螺丝钉”“为社会主义高楼大厦添砖加瓦”,就是“做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可靠接班人”“让社会主义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而如果是批判文章,则其中决然少不了这样的“热词”和“警句”:“丧心病狂”“白日做梦”“痴心妄想”“作威作福”“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批倒批臭”“永世不得翻身”;与此同时,我们还喜欢引用一些抒情色彩浓厚而又富于装饰性的“领袖诗词”,如“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那时在学校,除了人手一本乃至数本的“红宝书”,从教室内外的墙壁到我们所有的课本,触目皆是各种各样的“语录”和“最高指示”,课本的扉页无一例外印着毛主席的彩色画像,其后则常为林彪的题词手迹:“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做毛主席的好战士。”

上小学期间,我们每周都有一、两节专门的劳动课,而劳动的内容除了打扫卫生,便是两人搭伴用木棍抬着拌笼将位于校院东北隅的厕所攒下的粪土从北边后门运到“庵东”的庄稼地,再从附近地边挖些生土抬回来以作垫粪之用。那时,劳动态度和吃苦精神可是衡量一个人政治觉悟和思想品质的重要尺度——期末放假时,如果通知书的“操行评语”栏内能被老师赫然写上一句“热爱劳动”,我们就会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光荣和骄傲,很多时候,其重要性甚至已经超过了“热爱学习”。因此,我们在劳动中也总是尽量表现得积极卖力、争先恐后。有一次劳动课上,一个叫张三友的同学(在全校个头最高,显得有些笨头笨脑)与另一个叫张存仓的同学(因皮肤黧黑而被称为“铁匠”)打起架来(有意思的是,那时即使打架,我们也总不忘引用一条“语录”——“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以示“师出有名”),张三友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一脚下去,不偏不倚,正好踢在了张存仓的裆部,立时,张存仓疼得两手紧紧捂住裤裆,哇哇直叫,惊动了全校师生。最后,学校给了张三友一个处分。

那时,每到夏收季节,学校总会放忙假,而假期里,我们干得最踊跃、也最用心的活路便是拾麦穗。往往大人刚刚将一块地里的麦子收割、拉运完毕,我们便会在学长甲福的带领下排着队伍、唱着歌曲前去地里捡拾遗落的麦穗,以至手指被尖利的麦茬划破也不在乎。拾回的麦穗扎成小把,盛放在拌笼或背篓里,依次在生产队场里排队、过秤、记账;随后,便眼巴巴地等候着秋季开学前队里“决算”。虽然每斤只有几分钱,可对我们却是一种莫大的刺激和诱惑。到了“发麦钱”的日子,我们总是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并早早等候在生产队“祠堂”的窗口前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先领到麦钱的更是兴奋得合不拢嘴。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在全国城乡曾经兴起过一股“红茶菌”热(据说来自日本,有包治百病、延年益寿之功效)。因其制作方法简单,而所用原料又不过普通的茶叶、红糖和水,村里无分男女老幼,人人趋之若鹜。那些天里,我们晚上做梦都离不开“红茶菌”,而白天一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忙不迭地端起水杯或茶缸来观察“菌”的生长与变化,仿佛那真是什么神奇的灵丹妙药。与“红茶菌”相比,那时,我们最常服用的是一种叫“仁丹”的红色药粒。它既可消暑开窍,又能提神醒脑,帮助消化,加之价格低廉,每到炎炎夏日,我们总喜欢在嘴里噙上几粒,同时深深吸气。立刻,一股清凉之气便直抵肺腑。

五年级时,有段日子,班上盛传着这样一桩“桃色新闻”:说是有一个星期日,礼村的几位男同学曾与本村女同学相约一起去麦地里剜荠菜——如果事情仅止于此倒也罢了,最暧昧、也最令人悬想的是在此过程中双方还曾“交换”过“礼物”。于是,那几天里,这俨然成为班上压倒一切的中心话题。无论走在路上,抑或在校园里,只要遇见来自礼村的同学,我们说什么也要狠狠戏弄和挖苦一番,以至每每使他们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最后,那几个女同学实在忍无可忍,只好集体哭着去向老师告状……

一次,正轮到我们班喂猪,一根平日挂于墙上、很少使用的猪铁绳突然不翼而飞。起初,我们一致断定是被某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偷拿回家去了,于是不由得纷纷猜疑。为此,张克强老师还专门召集班干部及有关同学开会,让大家提供线索寻找。不料,就在疑点渐渐集中到一个形迹略显诡秘的同学身上时,铁绳却在猪窝旁的一个柴禾堆里神秘地出现了。虽然谜团就此解开,可笼罩于那同学头上的疑云却非但没有消除,反而变得更重,因为种种迹象表明,那铁绳就是被他藏匿起来的。

小学毕业前,根据上级指示,所有中小学一律由原先的春季毕业改为秋季毕业。于是,我们不得不延长一个学期。这使得离校心切的我们深感憋闷,仿佛蒙受了莫大的冤屈。

如今,当我的思绪再次回到小学时代,当年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和面孔仍是那样清晰、真切,其中除红旗、应成、天善、成成、宗良、军华、三友、存仓、军侠、会娥外,还有来自朱家村的怀林(小学几年里一直担任班长,其父朱德兴曾任大队党政“一把手”多年,在县里知名度颇高)、全喜(任学习干事直到毕业)、存良、文林(那时,我俩之间最常见的动作之一就是摔跤,只是那往往少不了他人的撺掇)、让让、乃侠(让让之姊,后来修建周家渡槽时我还在工地见过她)、芳侠、巧侠(存良之姊)、润梅,来自凤雏村的定乐、西让、宗乐(多么难得的文体干事啊!一度时期,班上曾传言他患有“百日咳”;因惧怕传染,不仅无人肯与其坐同桌,就连课外活动大家也总是尽可能地回避他)、林生、月侠、月爱、怀侠(很早我们便知她与红旗的哥哥订亲),来自礼村的生安、生文、文兴、应安、玉兰、巧玲、巧侠(生安之姊),来自董家村的碎喜、双喜,来自周家村的成安、平福、亚利(因其名类似女性而常遭戏谑),还有与我同村的玉善(小名猪蛋)、安怀(已故)、军虎、天海、俊生(因留级而插入我班)、敏会、会琴(已故)、喜侠、小娥(后为朱全喜之嫂)、永琴、改琴、秀娥(已故)、巧云、爱爱、小玲(红旗之姊,小名“毛儿”)、东爱、海会、生爱、春莲……哦,岁月流转,逝者已矣,但愿昔日的同学少年一切都好。

韩自兴作品延展阅读

远去的母校——武功师范

京当中学:一个“60后”的记忆

难忘的范家营中学

再走三岔河

从飞渡峡到张良庙(三)

从飞渡峡到张良庙(二)

从飞渡峡到张良庙(一)

童年风景(五)

童年风景(四)

童年风景(三)

童年风景(二)

童年风景(一)

村庄里,那些消失的事物

高原印记:云崖寺·火石寨(二)

高原印记:云崖寺·火石寨(一)

那猪那人那事

远去的农事

梦中的菜园

儿时的家院

乡井·乡场

乡野记忆

实习纪事

书之癖

我的“农业大学”

英雄墓前的沉思

亦苦亦甘忆当年

穿越:从秦岭之巅到红色小镇

我的“自考”生涯

心中的渭河

从图书馆到政协

图书馆的日子

我与东阳学校

那年的“龙门”

三登太白:从下板寺到拔仙台

一个人与两座山(三)

一个人与两座山(二)

一个人与两座山(一)

麦客素描

夜风

写给孩子

夏日·农人

再游华山:我和众山有个约定(三)

再游华山:我和众山有个约定(二)

再游华山:我和众山有个约定(一)

《行走人间》自序

《我的路》序跋

《我本书生》序跋

《我的心灵家园》序跋

《独语人间》序跋

《隐者无言》序跋

《苍凉绝唱》序跋

《飘逝的女神》序跋(外一篇)

《最后的家园》序跋

《笑傲人寰》自序

《哲人的魅力》序跋

我的户外情缘

春风骀荡海滨游(十四)

春风骀荡海滨游(十三)

春风骀荡海滨游(十二)

春风骀荡海滨游(十一)

春风骀荡海滨游(十)

春风骀荡海滨游(九)

春风骀荡海滨游(八)

春风骀荡海滨游(七)

春风骀荡海滨游(六)

春风骀荡海滨游(五)

春风骀荡海滨游(四)

春风骀荡海滨游(三)

春风骀荡海滨游(二)

春风骀荡海滨游(一)

“清明”祭祖故乡行

架花山上花烂漫(二)

架花山上花烂漫(一)

再走雷神山

同峪河的春天

春色满园关不住小区花香亦醉人

最是一年春好处渭河烟柳胜皇都

春在秦岭

莫道秦岭无春讯坡上花影已缤纷

我的思想笔记(八)

我的思想笔记(七)

我的思想笔记(六)

我的思想笔记(五)

我的思想笔记(四)

我的思想笔记(三)

磻溪河:春天的故事

我的思想笔记(二)

我的思想笔记(一)

哲人的魅力(外一篇)

心灵秘笈

西虢文化广场:雨中即景

戏说情人

文人和女人

手足论

旅思

仰视残疾

用笔歌唱

书生本色

又见草坪山

秋的况味

独对无聊

梵高的耳朵

贝多芬——人类不朽的丰碑

敬畏叛逆

歌哭之间

关于声音

制造事件

用思想行走的人

周国平:在哲学与文学之间言说

己亥春节:渐去渐远的背影

批评家的风骨

寻找与守望

盛名之下的韩愈

我看周作人

苍凉绝唱

闲情:天才的燃烧与释放

千年不败的桃花

飘逝的女神

我与拳击

逃向写作

我的初恋

死亡构想

对一个独行者的精神扫描

我为什么不再幽默

伤心词典

鳌山:从神游到亲近

冻山:迟到的行旅

荒诞广告一则

孔乙己忏悔录

鞋的咏叹

五叔和他的儿子们

聆听路遥

心中的陈景润

那一年,在夏天……

我为父母及祖母所撰碑文

班长的故事

人生最美是旅行(八)

人生最美是旅行(七)

人生最美是旅行(六)

人生最美是旅行(五)

人生最美是旅行(四)

人生最美是旅行(三)

人生最美是旅行(二)

人生最美是旅行(一)

行走:从天水到定西

云台山:冬天的童话

冬至出行:踏雪石塔山

动物三记

雪忆

外婆的豆芽

古典的父亲

我初中时代的两位恩师

流逝的夙愿

家书

听雨

窑洞意绪

家乡的小河

枯井祭

笔缘

校园与少年

第一次远行

失落的柿园

永远的水手

黎明求学路

读书漫忆

同桌的她

美丽的架子车

形而下的力量

记忆中的知青

迁校记

灯的梦

生命中的两次福音

山的回忆

冬夜无故事

《故园遗梦》自序

敌台·虚惊

“战备”岁月

涝池往事

古堡旧事

想念弟弟

远去的父亲

孤独的母亲

童年母校

多情的蝎子

祖母琐忆

秋谒五丈原

故乡人物

头上的风景

想象老子

童年拾趣

难忘“东方红”

当兽医的父亲

《笑傲人寰》跋

梭罗的木屋

门的遐想

与死神对话

散步的日子

作者自白

韩自兴,生肖牛,血型B,巨蟹座。落草于岐山之阳,谋生在渭水之滨。籍列作协,笔非生花;身陷尘网,心在林泉;日作傀儡,夜复真性。涂鸦数百篇,著书16部;获奖有名归,实至未敢言;顾盼无所求,不亢亦不卑。有所居有所爱有所养,无桂冠无光环无绯闻;多闲情多古典多竹帛,少机心少时尚少青蚨。人生信条:率性为文,散淡做人;宁羡红颜,毋近邪佞。

韩自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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