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

田一洁

小久保隆的《山之飨》里的早春之声，先是流水沽沽破冰之声初起，春的喜悦萌发了，春天的脚步渐渐推进，盖过了山川大地，接着鸟雀啾啁，春风细细花欲鼓，云卷云舒，渐渐水流湍急，一恍惚之间，就要春深春欲归去了。

听这曲子，想起了老家的迎春花。

几日前，给父亲打电话，问家里还冷不冷，他说还有些冷，不过迎春花已经开了，这是我听到有关春天已经到达那个小村庄最确切的消息。

迎春，多么喜庆的名字，“迎”好像是一个姿态，而且是一个厚积薄发的姿态，一个欢天喜地的姿态，是那跃上枝头的迎春花儿是一个季节先亮出来的欢迎词。

我其实没有仔细看过家乡的迎春花，不是我不想看，而是够不着看清它的模样，印象里，迎春树很高，一树开几朵，有时候甚至只有一朵，在那高高的树端，无花应和，无叶陪衬，高高立在梢头，只有深蓝色天空打底，孤傲冷清极了的气质。

虽然看不清，但总能看见它的形状，像一朵白莲，远远地在那里。

人说美到深处，总是无言，于是我就是站在那里，看着早春的第一枝花，无言地站在那里。

后来从父亲那里知道，家乡的迎春树开花并不止开一朵两朵，花刚胀苞的时候，都被人掐回去了，那是一种药材，晒干了价格不低，所以你看到的那顶梢上的一两朵，只因人们够不着。

我一直很想趁早摘一朵仔细看看，或去那些摘花的人那里要一朵，或许是那时候学业紧，或许是春光太短暂。因缘际会，我从来没有清清楚楚的看见过那花的模样，哪怕是同它一起土生土长在一个地方近二十年。

如今听着那曲子，脑子里有一幅照片，高远蓝天下清寡的白花，天蓝得清清楚楚，花开得不真不实，那照片是很美很美的。

又想起正月初，去广州，出发地白雪皑皑，我那厚重的棉衣对于广州来说，一看就是个外乡人。

坐在出租车上，刚出隧道，两边便有排山倒海的花扑进了眼帘，浓烈的黄，从灌木丛上肆意流泄。

车缓缓地开，花也绵延不绝的跟了一路。

真是一场惊艳。

问人，说那是迎春。

在我印象里，迎春孤高素净，而这种黄花的怒放，简直就是一场派对，热闹到有些过份了。

转念想想，新春第一个俏上枝头的花，都可以称为迎春，这些黄花儿都什么不可以呢？又自作多情的欢喜，它们这么热烈相“迎”的，是不是也包括了我。

当然是包括我的，迎春迎春，迎接的，不光是春天，还有春天里的看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