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之后
立春之后 这个春天我在西安度过,而它和我所经历的所有春天都很像。气温升高,阳光冲破阴霾,清晨我醒来最先听到的就是布谷鸟啼鸣,我在这里住了五年了,也不知道这些布谷鸟究竟来自哪户人家,或是栖身哪棵树木。午饭过后打开窗子,会听到秦腔声传遍邻里街道,日复一日,我在这里住了五年了,也不知道这唱的究竟是哪一折。不过这也都不重要,反正于我而言,意味着西安的春天的便是这些。 从若干年前开始,我总会在春天到来之时写下一些东西,往往是因为春天会带给我太多、太多的希望。而我回顾每年的春天,总觉得大同小异,只不过是我的心境有所变化,所期待的、担忧的事情有所不同而已。我本以为这个春天也会如此,按理说我本该北上,同祖国千千万万复工大潮的人们一样,来到另一座城市,奔波于另一种生活;而如今,我也留居家中,亦同祖国千千万万的人们一样,无处可去,终日在有限的空间内无限地徘徊。 我记得年到来之前,也就是年的最后一个月,我与身边的朋友每天都在盼望着新年的到来。那时候“诺如”病毒一夜之间席卷北大,许多学生突然上吐下泻,在人心惶惶的期末季病倒、被带走隔离;刹那间,校园中的各个屏幕一遍遍反复播放着防疫知识,“七步洗手法”的视频到处皆是,洗手液堆满了每一台洗手池。好在学校重视病情、多有宣传和防范,同学们也处处谨慎,诺如的传播总算压制了下来。我们天天盼着熬过期末考试,躲过诺如,就能平安无事。那时已是一月初,期末季结束,北大诺如退散,大家高高兴兴,其他的还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我也未曾料到我们会无知那么长时间,我们会以为不沾染上诺如,便可高枕无忧;我们对健康似乎总是自信,总之是比对自己的学业要自信多了。 大多数人都返回家中,我在学校又呆了一段时间,脑子里也是日日想着回家去哪些地方玩,要看什么电影。1月18日钟先生前往武汉,那天我还在匆匆忙忙一边工作一边考虑着明天晚上去哪里玩;彼时有关瘟疫的消息已经传开,但大多数人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恐惧,或是只是把它当成一场普通的流感,或是永远也到不了自己身上的传染病。总之大家一直就这样无知着。 我记得1月20日是我在北京呆的最后一天。为了告别这座城市,我坐四号线去西单玩了一晚上。西单全是逛街的年轻人,兰蔻的免费小样领取点前排了长长一队人。那天我玩得很尽兴,想到第二天就要坐着火车回家,心里更是高兴。 而那天正是钟先生参加新闻发布会的日子。我身边的一切人、一切事物、一切声音,就是从那天开始,发生了骤然的变化。 后面的事情我也没什么说的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的压抑开始胜过希望,恐惧开始胜过感动。除去一些悲观的情绪,便是无穷无尽的无聊。但终究所有人都明白了生命至高无上,生命弥足珍贵,活着,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个春天我不敢、也不应有太多奢望。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独一无二的,我希望有更多的生命可以度过这个春天,而不是在担忧、谎言与失望中被消磨殆尽。 “燕子会捎来讯息,当春风吹拂着新绿,那是因为我想你。”冬天的时候,我早上走在北大校园里覆盖着白雪的大路上,大片大片的雪花在我头顶翻舞着,我就是一边听着这首歌,一边幻想着春天。 年的惊蛰 人生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人生甚至比不过这几天北京的阳光。但是如刘索拉的那篇小说所言,“你别无选择"。 现在我想要什么呢?有一些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比如跳舞,比如漂亮的新裙子,比如晒太阳。 比如吃新鮮的水果,比如赚点小钱,比如回家;但也有一些现在看起来基本上不可能的,比如中午十二点快速在食堂找见座位,比如两个小时写完数学作业,比如四年内发顶会,比如当老师,比如有希望的未来,比如回家。 过去我总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所以常常奋不顾身,为了想要的东西不顾一切;现在按理说我想要的都得到了,但我依旧总觉得一无所有,有了更多想要的,但是得不到的东西。 海子在冬天的"爱情剑马的四蹄”,现在我总归是拥有爱情了,但是我还是没有剑和马的四蹄。我也没有诗意的世界了,因为于我而言,这个诗意的世界,正是我两年前否定的长安城。 之前喜欢"眼底未名水,胸中黄河月"这句歌词,是因为感觉它体现了青年学生的家国情怀和责任担当。现在再想想这句话,感觉这就是讲思乡的。我望着未名湖水,心中已是黄河的浪与秦岭上的明月光。我想去黄河旁看着黃澄澄的水,喝一口鱼汤。 北京日夜分明,不像西安那样白昼如焚、不见天日。但是北京的确是无雪无雨,也不知什么能够感动这片天空,让雨水降落。 惊蛰已至,这个冬天过得太快了,我感觉什么都没来得及享受,就一头扎入了春天,就像扎入了刚刚解冻还刺骨寒冷的水,要用倔强和执拗承担所有的冰凉。 年的惊蛰 虽说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温暖了许多,但同样的,初春也料料峭峭的冷了很久。高温已经逼近十五六度,然而低温仍在一度左右徘徊。这大概有二月末的那场雪的缘故吧?今年的冬天在十一月以一场盛大的雪华丽地拉开了序幕,在二月末以一场盛大的雪华丽地告别谢幕。然而就如同伍尔芙人生暮年的那一段独白一般,这华丽炫目的两幕之间,是漫长、昏暗、无可期盼的冬天。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温暖,因而雾霾也就格外的浓重。今年的冬天我所写的文章里,提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白夜"。这无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彼得堡的极光与白昼,也无关贾平凹的浮躁与幻灭。这里的白夜,并非明亮的、漫长的白昼,而是漫长的、如黑夜般暗无天日的白昼。因而在这里,雨水和雪都没有降落。 但是在那些用整整半个月的阴霾換来的晴朗的日子里,大风从平原上将日光刮起时,这个冬天就像一盏冰冷而清透的灯。它如同我们所有人一样,所拥有的只是今朝今夜。 今年的冬天学校停课了许多次,第一次停课时,我语文考了全班倒十,那天我正在星巴克里面奋笔疾书的写着作业。当时我们都断定无论如何我们几个班是不会停课的。然而最终通知还是发下来了,那一刻我们都激动而惊喜。于是我一瞬间扔下了作业,于是我开始因不用第二天去面对语文成绩而兴高采烈。 在接下来的停课的日子里,我和大多数人一样无所事事,每天一边赶着三天前的作业,一边在空虚的一天里等待"明天不复课”的通知。在那段日子里,我见到了我人生中最黑暗的白昼,哪怕说伸手不见五指,也只是略微略微的夸张了一下;我亦度过了我高二以来最无所事事的日子,我在寒冷和黑暗的教学楼里面坐着,趴在暖气旁边偶尔写上一天作业,更多的是每天混吃等死。我想起海子在冬天的"爱情剑马的四蹄",而我想一想我有什么呢?我没有爱情,这是必然的。我更没有有什么呢?我没有爱情,这是必然的。我更没有剑与马的四蹄。我所拥有的只是今生今世今朝今夜,我没有诗意的世界,即使有,这个诗意的世界也不是今朝今夜的长安城。 新年伊始的那天,迎接这座城市的依旧是阴霾与停课通知。我不知道这个漫长的冬天何时会过去,我只有无所事事,无所事事和无所事事。那些日子里,我明天就是沉迷在竞赛和幻想中无法自拔。我剪去了齐肩的长发,我第一次开始渴盼去南方,我的梦里都是温和的风、南方的狭长的街道和花。我的母亲告诉我寒假我们也许要去杭州,而那个城市也成了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唯一的信念。让我离开吧,让我去南方吧,我发现我居然有了和那群民谣歌手一般的思想。 期末考试在复课后的两周就到来了,那也是我上高中以来总算取得了一次较为理想的成绩。出成绩那天我就在教室里面一边坐着一边想,我终于,可以,去南方了。 寒假被分为了去杭州之前、在杭州和去杭州之后,对应的事件是学竞塞、去杭州和学竞赛。那些上竞赛的日子真的是这个冬天里面最美好的回忆了,那些没有暖气的教室、中午的阳光和大风以及每天的悠闲与恬然。我甚至觉得,即使到时候我没有拿到自己渴望的成绩,这些美好的回忆也足够我在接下来的年岁里慢慢品尝、玩味。我,如同那间教室里的某些人一样,希望着这样的日子永远不要停下来,因为它过于梦幻。立春后的第三天,我上完课走回家的时候,给我妈买了一束百合。 开学之后的日子依旧像是停留在冬天。寒冷没有褪去,大雪随时都可能会落下--虽然它们整整三个月都没有落下了。最后一场雪之后,天气逐渐的转暖,春天终于来到了。 过于华美的幕启与幕中之间,也许本就少有美丽的片段。森口老师只是在黑板上写了个命字,随着最后一笔刺耳而尖锐的声音,告白就猛然拉开了序幕。我个人猜测中岛哲也如此突兀的设计,应该也就是这个原理吧。 因而这个过于昏暗的冬天里的所有细碎的闪光与美好,都仿佛被那两场雪所掩埋了。这两场大雪道尽了本该贯穿在这个冬天的所有故事。 如今惊垫已至,我也不必再提起去年的前年的五年前的惊垫我都做了什么事。如今,我所拥有的依旧只是今生今世,但是漫长的冬天已经过去,美好的春天将要来临,而为了所追逐的梦想,我也将更加奋然前行。人生比音乐要曲折漫长的多,要做的,唯有忍耐与等待。 年的立春 猛然发现今天已经立春的时候,我想起来我还没有看到过一朵迎春花。 其实我不想再在写这些矫情的东西的时候说什么一年前三年前五年前十年前,提到年年和年,但是真没办法。回忆总能时时刻刻羁绊着一个拼命想要迈向未来的人。 小说中所有的动词都是过去式,因为每个人写作的唯一理由都是借以了解过去,为将来面对死亡预作准备。所以我确实可以大言不惭的絮絮的说起,过去的每一年立春前,我都会在后院那一点点逐渐变成废墟的荒凉中,寻找见一丛杂乱的金黄的迎春花。我从很久以前就总是小心翼翼而又敏感的去探触每一点花的春天的绽放的生命的气息,一旦迎春花开,那么春天就将要来了,那么桃花该开了樱花该开了所有花都该开了;那么,梧桐花就该开了。 惊垫是我最喜欢的节气之一。年有一天周六放学,我在雨后清清冽冽的水汽中看到校园里有棵树开了花。很小很小的细碎的花苞,沾着点点嫣红的干净的白色,散布在孱弱的新叶的周围。那时惊蛰还未至,蠢蠢欲动的虫豸还在地下潜伏呼吸着,第一个雨季的水汽还在空气中蔓延徘徊着。那天我站在那棵树下,端详着每一朵细小的花,还有花上若有若无的嫣红。我记得那几天补课,下午食堂的人很少,我坐在一个桌子旁边,会看着麻雀在食堂里飞来飞去。我想着它们身上有没有沾着花的气息。 其实二月四日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毕竟只是仓皇的一年中仓皇的一天;但二且四日却意味着真正的生命的初始,无论这一天是否有大雪纷飞还是阳光灿烂,无论河流是否已经解冻冰雪是否已经融化。太阳直射点还没有到赤道,但霜已经渐渐融成了露水,长久的阴霾也该过去了,河流将从山顶奔流而下,就像我们每个人从未止息的生命,即使大海依旧在远方。 我也是时候去寻一寻春的气息了。距离上次外拍已有将近两个月,在笼罩全城的阴暗下苟活了两个月的我确实也该抛却那一直守有的绝望了。立春,立春,多么美好的两个字。也许说不定哪日,友谊路和文艺路上的梧桐会长出新鲜的绿叶,遥远的后院那片废墟会开满各种花,守护着城南那一小块温和的生机勃勃,我的头顶将会有鸟儿飞过。那时我可以再拿上单反,用成千上万的照片去记录一个短暂的花期,在气温渐渐升高的某一个微妙的时间段里,去寻找全城每一棵梧桐树,去看全城每一朵梧桐花。 phoenix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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