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夏炳文

大冬天，天寒地冻，想到的居然是迎春花。天晓得，人的脑子天天都装了些什么呢。

迎春花，是漂亮的，开花的时候，几乎不长叶子，花像串串黄色的小喇叭，挂在枝条上。十年前，我刚搬到这个小区，便被惊艳到了。

小区的中央，是个花园，四周有满满的一池水，水边，迎春花环绕，长长的枝条，黄黄的花朵，那么浓密，那么鲜艳，叹为观止。

每年迎春花怒放时节，我都天天去中心花园，流连忘返，依恋惜别——看看花的鲜艳，闻闻花的清香，一股淡淡的清香；水边的迎春花，分外妖娆；心情，一下子便好起来。

迎春花，顾名思义，迎接春天，开花最早，花开之后，春天到来，百花齐放，万紫千红。唐代令狐楚《游春词》：“高楼晓见一花开，便觉春光四面来。暖日晴云知次第，东风不用更相催。”这“一花开”，该是迎春花吧。

小区搞环境整治，迎春花被整体铲除，只留一点点根部，枝条还在长，可是花却没有再开。

——唉，一帮不解风情的人！

猫咪草是什么草？我先不说。

从小开始，我们就知道，那种草叫做猫咪草。大河边，小路上，篱笆旁，菜畦间，到处都是，可普通了，就是那种一丛一丛茂密的青草，就是那种“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的青草。

叶子似乎永远都是青青的，顶部伸出长长的一枝来，微如尘埃的小小草籽，爬满柔软的枝条，将它累弯了腰，上面全是细细的绒毛。

猫咪草没什么用，长出了草籽，已经老了，猪都不吃。我们将顶部的那一枝，拔出来，拿在手里玩，挠小伙伴的脖子，挠小伙伴的耳朵，挠小伙伴的脚心，嬉笑打闹，欢声笑语。猫咪草，是我们小时的玩伴。

我们说的猫咪草，其实就是狗尾巴草，长满草籽的那一枝，很像狗的尾巴。不过要我说，这个名字远没有猫咪草好，一是更像猫的尾巴，狗尾巴过于粗大；二是猫让人更喜欢，温顺可爱。

还没长出草籽的狗尾巴草，我们不叫它猫咪草，就叫青草，“出门无限青青草”的青草。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这句耳熟能详的歌词，想必很多人都不由自主会想起那首广为传颂的歌曲《鲁冰花》，那部感人至深的电影《鲁冰花》。没看过的，可以看一看。

鲁冰花在台湾被视作“母亲花”，代表着温暖的母爱。于是，我对鲁冰花便有了特别的好感。

严格地讲，鲁冰花不是花，而是一种豆子——羽扇豆，据说蛋白质含量很丰富。鲁冰花常见鹅黄色、红色，还有浅蓝、粉红、砖红、白色及双色等，有很浓烈的沁人心脾的香味。

但是，鲁冰花我从来没见过，实际上见没见过，我也不知道，因为不认识，即便放在我的眼前，我也不认识。

这倒很像慈祥的母爱，时时像月光一样洒满全身，可你却浑然不知。

花有花语，鲁冰花的花语就是母爱，听到鲁冰花这个名字，就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多年前，去过一次广州。最大的收获，是惊诧于木棉花的大而艳。

我们这里的花木，大多矮小，盆景居多，小巧玲珑。一下子看见木棉花，那么高的树木，那么大的花朵，那么浓的颜色，真正是震到了我，一时竟呆呆无语。震惊过后，却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火烈烈的花朵，是一种肆无忌惮，是一种热烈奔放，带着满不在乎，甚至蛮不讲理，可是，又很热情，又很单纯，还很可爱。

木棉花，那么硕大，那么浓烈，洋溢着一股英雄气，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

是啊，谁说女子不如男？！

读《涉江》，有一句，“露申辛夷，死林薄兮。”屈原的作品，总有很多香草花卉，虽不认识，但猜想一定美得很。

后来又读到元稹的诗，“问君辛夷花，君言已斑驳。”这才知道，辛夷花，就是玉兰花的一种。

玉兰花的种类很多，广玉兰、紫玉兰、白玉兰、二乔玉兰、红玉兰、黄玉兰、辛夷等等，我分不清楚，但知道玉兰花，好看，好闻，扑鼻香。我喜欢有个雅致的庭院，庭院中，有一棵大大的玉兰花，开着艳艳的花朵，张牙舞爪的样子，活得够劲洒脱。

连云港东磊延福观，有三棵多年的玉兰花，开满花，一片雪，王安石诗云“辛夷花发白如雪”。每年爬山，我都要去看一看。

一到玉兰花开时节，延福观就开始卖门票。

小时候割猪菜，见得最多的，就是巴根草。

紧紧贴在地上，根抓住泥土，死也不松手，的确“巴根”得很。我们都不怎么待见它，猪不喜欢吃。河道护坡，却是好东西，水土不流失。现在有些草坪，就是巴根草。

原以为，巴根草是沭阳方言，其实很通用，还叫铁线草或蟋蟀草，都很形象，都有道理。

巴根草看起来普通，能耐可不得了，耐涝耐旱耐热耐寒，淹不死，干不死，热不死，冻不死，几乎什么都不怕，简直就是关汉卿说的“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这才是真正的硬汉形象！

小区有位老人，喜欢花花草草。

他家住在一楼，有个小小的花圃，以大半人高的灌木做篱笆，里面收拾得井井有条，高的矮的，大的小的，都是很精致的盆景花木。

每每经过，我都很羡慕，期待自己学他的样子，做个花匠。我一定是个好花匠，我常常是这么想的，因为从内心喜欢。

后来，他生了一场病，半身不遂，行走不便，天天推着轮椅在小区里转悠，和他聊天，仍然笑嘻嘻的。

听说，他，七十多岁的人，在家大哭一场，把大部分的盆景花木，都送了人，从此不再侍弄花草。

就是天天推着轮椅在小区里转悠。